生长于蜀地,一直以为,各省吃辣子排队,四川肯定老大。当兵出来一瞧,晓得自己小器了,嗜辣者,岂止川人,东西南北中,无辣不欢的彪男悍女多着哩。
战友中有晋人,喜欢较劲儿,声言辣不过你,但酸得过你,遂总拿老陈醋说事。他们倒也洒脱,碰上好事,习惯举醋道喜;而心头不痛快,惆怅了,恼怒了,一个人关屋里喝“闷醋”,几杯下肚,坏情绪的火苗立马熄掉。
倘称酸得过川军,当然未必。喜辣之人,往往与醋亦亲,因辣上加酸,好比锦上添花。入伍之前一二年间,老家三五同学,爱在南门码头一家面馆,轮流做东。几张熟脸儿一露,老板往往悲喜交加。面条上桌后,我们再次加工,取过“高醋矮酱油”的醋壶,慢条斯理地倾注,将各自面碗斟成与碗沿相齐的水平面。眼睁睁满壶醋液瞬间告罄,老板一脸无奈,嘴里却啧啧称奇,转身又会柔声提醒:“醋这个东西嘛,只是调料,当不得主食哦。”少时行径,虽有顽皮之嫌,但重温这些遥远时光,叫人萌发“思古”之幽情。
部队驻北京南口镇。五十年前,那一带的酿醋手艺,令人不敢恭维。清汤寡水,进口一激灵,只剩一个“酸”,在嘴里乱窜。但我眼里,劣醋也有价值,可以撩拨味觉对良醋的渴望。偶有战友回苏南老家探亲,归队都会背回几瓶镇江香醋。谁有幸参与分享,就无疑属于铁杆交情。